第149章
“嗯?” 许汐言反应过来,闻染是知道她要回房间擦药。她扭头,带着意外语气反问闻染:“你要……去我酒店房间?” “不可以么?”闻染看向她:“你自己给右手擦药,不是挺不方便的么。” 许汐言笑了笑。 然后她说:“不用了,谢谢你。” 闻染吸了一口气,屏住:“哦。” 好好好,她们现在一点不熟行了吧。 电梯行到十五楼,门“叮”的一声打开,许汐言跟闻染说一声“再见”,自己往外走去。 门缓缓再度闭阖,缝隙越来越窄。 就在那缝隙快要消失的时候,闻染伸手,忽地一挡。 快步走出电梯,踏过柔软的地毯,许汐言已走到房间门口了,正拿房卡开门,听到身后脚步,扭回头去看。 看到步履匆匆的闻染,走到她面前压低声说:“进去。” 许汐言进了房间,神情仍有一点懵。 闻染随她进了房间关上门,一颗心仍在怦怦乱跳着。 许汐言这人挺随性的,房间里随处搭着她轻薄的睡裙,还有内衣。许汐言瞥了闻染一眼,闻染好似面不改色的问她:“药呢?” 许汐言走到桌边,把一件随意搭在那里的睡衣挪开,找出药瓶递给闻染。 这药以前闻染帮许汐言擦过,挺熟练的,拉过许汐言的手,一气呵成的抹上去。 然后把药瓶放回桌上,问:“许汐言,怎么了,你是很怕我来你房间么?” 许汐言轻转了下右手,垂着浓睫,顿了顿,用很低的声音说:“怕啊。” 这次轮到闻染一滞。 她满心以为许汐言会故意说——“有什么好怕的。” 她抬眸盯了许汐言一眼:“你还知道怕。” 转身,拉开许汐言房间的门出去了。整套动作一气呵成,就像她方才给许汐言擦药那样。 第77章那是闻染第二次说起“永远”。 闻染埋头匆匆走到电梯口, 抬手猛揿上行键。 一路上到二十七楼,她匆匆拉开房门进去,回身, 上锁。工具箱放到一边,把自己扔到床上,枕头蒙住头。 这时她扔在床头的手机,“滋——”的震了下。她仍用枕头蒙着头, 只伸出一只手去摸索。 手机握到掌心, 她往边上挪了挪枕头, 露出一只眼睛来。 是许汐言发来的:【谢谢。】 闻染把手机扔到一边。 谢个头啊谢。 ****** 另一边,许汐言在房间稍作休息, 又回到了练习室。 陈曦买完咖啡后,许汐言让她直接到练习室, 这会儿匆匆迎上来:“言言姐,没遇到什么事吧?” 许汐言这人和其他明星不一样,倒不是说她不养尊处优,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, 并且出门从不带钱。但她喜欢满世界飞,各种生活琐事倒不依赖助理。 并且她傲,擦药这种事, 她不肯让陈曦帮忙。 许汐言坐回钢琴前:“能遇到什么事。” “可……”可你看上去就像遇到什么事了。 许汐言掀起眼皮瞧她一眼。 她摆摆手: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 闻染洗了澡, 睡不着, 便从床上爬起来翻乐理书。看了会儿有点走神,便把柏女士的微信对话框点开,看柏女士给她发的f1小视频。 她偶尔短途出差, 舍不得把f1送去宠物店寄养,就让柏女士上门帮她喂猫。 这时又进来一条信息。 贝贻:【闻染姐休息了吗?】 闻染:【还没。】 贝贻:【上次有张曲谱, 讨论完后好像被你收走了。】 闻染:【我找找。】 过了两分钟:【找到了。】 贝贻:【我来找你拿。】 闻染:【不用,我给你送下来。】 随行工作人员和音乐家的房间楼层不同,周贝贻住十八楼。 闻染换了衣服匆匆下楼,周贝贻站在门外等她,看上去有些倦。 看到闻染,冲她笑了笑。 闻染递上曲谱,也没问她琴练得如何,只叮嘱她好好休息。 周贝贻点点头:“我走的时候,听见汐言姐还在隔壁练习,真是厉害,不知道累似的。” 闻染意外:“她又回练习室了?” 还有两天就要演奏,大多数音乐家不会选择在此时过度练习消耗自己的精力。 许汐言这样,是因为右手的情况严重么? 闻染回房,有些睡不着。 于是从床上爬起来,独自往练习室的方向走去。 夜色里,凤凰花在路口的枝头灼灼,空气里有了初夏的意味。 闻染一路走到练习室,其他人都已回酒店休息了,这里沉静出一种肃穆的气氛,空气里的尘埃在月光下舞动。 闻染犹豫了下,推门进去。 要一路走到走廊最深处,才听到隐约的乐声传来。 只有许汐言那间练习室还有人,从清晨到午夜。 闻染走过去。 隔音门有厚重的软包,高高耸立,让人仰视。闻染站在门外,窗口透进的月光是一种冷调的白,尖锐的,从窗口透进来,针一样扎在她心上。 她垂着眼眸,隔着一扇门,听练习室里的许汐言不停重复同一小节旋律。 其他人听不出什么异常吧。 闻染一双耳太敏感,却能听出里面的瑕疵。 有那么几个音符,好似许汐言的右手脱离了控制,让那些音符飘过去。 闻染站在尘埃舞动的月光下,心中无比难过。 许汐言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呢。 上次右手神经炎发作时,许汐言甚至碰都不肯再碰一下钢琴,她不愿忍受那些不完美的音符从她指尖流出。 这次的情况更严重了,许汐言却坐在练习室里,一遍遍忍受着这样的折磨,只为了把那些失控的不完美,从自己的旋律里剔出去。 因为她做到过,一边与病痛较量、一边弹出完美的旋律。 她便不允许自己做不到了。 许汐言便是这样的人。 闻染不忍再听,转身离去。 一夜没怎么睡好,第二天一早,闻染顶着两只黑眼圈,到酒店自助餐厅吃早餐。 其他音乐家也在,和自己的团队絮絮聊着些琐事。 大约吃到一半,许汐言带着陈曦走进来。 许汐言这人没什么架子,陈曦去端早餐,她就自己去取咖啡。 闻染望着她背影,放下手中切松饼的刀叉,站起来走过去。 她也不跟许汐言说话,端着自己的咖啡杯,看起来只是来给自己的咖啡续杯的。 一张咖啡台就那么大,许汐言站在她身边,穿一件深v领的素黑t恤,搭一条工装裤,这时节她已开始穿一双草编的夹趾拖,时髦又好看。 戴着副墨镜,身上有清新的牙膏味道。 闻染心想:她练到了几点?又睡了多久? 一个小时?两个小时? 见闻染在她身边操作咖啡机,许汐言还是很礼貌的摘下墨镜来,勾在领口,问闻染:“你喝的什么?” 餐厅准备了数种咖啡,从哥伦比亚到夏乐。 咖啡液滴滴答答落入咖啡杯,闻染扭头去看许汐言。 许汐言唇边缀着浅浅的笑,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,看起来永远那么强大,那么美丽,一张脸永远那样妩媚风情,甚至捕捉不到她眼下青黑的眼圈。 她永远不给人抓自己的任何破绽,永远不让人看自己的任何破碎。 包括闻染。 闻染深吸一口气,扭头去看自己的咖啡杯,垂着眼睫答她:“哥伦比亚。” 许汐言犹豫了下,压低声问她:“怎么生气了?” 闻染看着咖啡液一滴滴装满瓷白小杯,一手摁在咖啡台边沿:“我没有生气。” 其实她是生气了。 她这人看起来不声不响,但她挺爱生气的。 她想说许汐言,你怎么那么能装啊。 你总说我能装,你比我还能装。 总装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,你是觉得自己很酷还是怎么着? 就好像童年那些伤痛的往事,你为什么从没想着告诉我最深的真相? 闻染发现自己生气的最底层逻辑是——她心疼了。 所以她很生气,但她甚至发不出脾气。 想着午夜时分,她悄悄站在练习室外听许汐言弹那些破碎的旋律,她就更发不出脾气。 她叹了口气,跟许汐言说:“哥伦比亚不怎么好喝,你还是喝夏乐吧。” 端着自己的咖啡走了。 ****** 闻染再没去过走廊尽头许汐言的练习室。 她发现自己是不敢去,不敢听那些许汐言的耳朵一定忍受不了的旋律。 她都不敢听,许汐言又是怎样一遍遍忍受的? 闻染希望这两天赶紧过去。 无论许汐言最终在台上的表现如何,她只希望这种折磨早些结束。